「本文来历:海南日报」
■ 王槐珂
在乐东家园话中“看电影”和“看琼剧”都可称之为“看戏”。
小时候,住在乡间。没有电灯,没有电视,没有一切的电器可供使用,更别提电脑、互联网了,最豪华的享用是装上“555牌”的电池听听收音机。农人日子常态是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大人的消遣方法多是在农家小院聊聊天,谈谈耕耘,有时也集合在大树下点着煤油灯开出产大会,唱唱民歌。
乡间的夜晚,甚是乌黑,有月亮的晚上,孩子们就会出来活动活动,玩各种游戏,如石头剪刀布、跳山羊、老鹰捉小鸡、捉迷藏等,挨家挨户乱窜,从月上梢头到月影西沉,直到汗流浃背,直到母亲跑满村呼喊着乳名找人才依依不舍各回各家。而最高兴的是村里放电影,但这是很可贵的,除非逢年过节或者是特别的日子。
20世纪70时代末80时代初,当红影星唐国强、陈冲、刘晓庆、张瑜、郭凯敏等众所周知。其时村里的电影放映场是在村庄的老王祠堂前一片空地上。《洪湖赤卫队》《地道战》《苦菜花》《小兵张嘎》《上甘岭》《小花》《一江春水向东流》《庐山恋》等老影片便是在那会儿看的。时代久远,影片故事情节已含糊,但儿时看电影的场景仍旧回忆犹新。每次村里放电影,似乎适逢隆重的节日,家里提前做好饭,我早早吃完饭就和邻家女孩一同抬着长板凳赶往放映场,占正中间最佳的方位。邻家女孩是我小学一年级的同桌,咱们上学时,也是这么一同抬着长板凳去当课桌,还一同拎着小煤油灯去上晚自习。其时放电影是场场爆满,电影放映场往往被围得风雨不透,里三层外三层,后边参与的要伸长脖子看一整晚,也不喊累,还有的爽性把孩子扛在膀子上看。
小时候的咱们看的往往不是电影,而是火热,是电影之外的高兴。占有了有利地势,安放好凳子,咱们就满场跑开了。小摊贩也挑着箩筐来做小生意,影场边上卖甘蔗,卖椰子片,卖西红柿、香瓜、芒果、杨桃等各种时令生果。咱们喜爱将不同的生果沾着辣椒盐酱油吃。在那个物质缺少的时代,饼干糖块可贵吃上一回,而大自然的花心花蕊却可入食。如木棉花刚抽出的叶心,凤凰花的花心以及由其结成的扁长豆状的果实,小时候咱们都吃过。这些从土里成长出来的枝枝叶叶或果实,算是咱们小时候最甘旨的零食了。现在想来,真是有一点“朝饮木兰之坠露兮,夕餐秋菊之落英”的意趣了。
记住其时乡间的小摊,假如没有钱也能够以物买卖,比如从家里带几个番薯换一个香瓜或换一碗米粉糕。小孩子便是好玩好吃,人山人海的电影场几乎成了乐土。多是冲着吃喝玩乐去的,历来就没有安心规矩坐好完整地看过一部影片,和小朋友一同跑跑跳跳玩各种游戏或买零食吃才是最喜爱的。
那份单纯的高兴至今仍让人思念。而仓促一瞥的曾被妈妈称之为“打到布破”的是非战役影片也是生命开端取得的爱国主义教育,影片中的“小兵张嘎”或“小花”却也是一向挥之不去的印象,就连《小花》的主题曲至今我也能耳熟能详。
幼时,除了看电影,最等待的要数看琼剧了。至今,对琼剧仍有一种特别的情愫。尽管说不出看过什么琼剧,尽管历来没有看懂它,尽管分不清琼剧中的生、旦、净、丑,历来不理解舞台上的肢体言语,乃至对那激扬嘹亮的唱腔有些排挤感,却会自始自终地怀想它,怀想看它的那年那月。犹如翻看发黄的老照片,悠远的回忆,陈腐的色彩中却含糊流淌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温暖。
那时,戏班子来演戏一般不下到村里,只在镇上。爸妈是戏迷,每有戏班子来,他们必要一睹为快。关于琼剧,我一无所知,却也喜爱凑火热,总屁颠屁颠地跟着爸爸妈妈步行到几公里外的镇上看戏。夏天夜晚,含糊夜色,去的路上,总兴味盎然,小脚步轻捷如飞。
戏场是露天的,却有长条的石凳座位,凭票入场,而我还不行售票的高度,从人群里就钻进去了,每次最刻不容缓的是到后台去看艺人化装。
龙凤呈祥的绸布前,摆放着简易的桌子,碟儿盏儿填满五颜六色的脂粉和涂料。只见彩笔一挥,或轻描淡写或浓墨重彩,生、旦、净、丑各具形状,绘声绘色出现眼前。最让我猎奇是,男性的头发总是长长的垂到腰间,真猜不透这长发是怎样接上去的。只见巧手一盘,便是造型共同的发髻,高高屹立,戴上官帽,更是英气逼人了。女人的打扮更是杂乱,戏袍花样美丽,丹凤眼,嘴唇涂红得像樱桃,项圈、耳环、发簪、挂饰……浑身珠光宝气,熠熠生辉,散发出迷离的光,让我注视好久,几近着迷。与其说是去看琼剧,不如说我沉迷这奥秘舞台背面的金簪、坠子,还有精巧的长袍服饰。在那个赤贫的时代,在那个阻塞的村庄,吃惯了家常便饭,穿惯了粗布棉衣,看惯了粗陋的瓦房,这灿烂的物饰,这豪华的打扮,无疑是世界上没有的珍惜。
舞台上白炽的灯火引来了许多蚊虫环绕,配乐的乐器摆放在一旁。只听见锣鼓一敲,帷幕慢慢摆开,眼前是层次丰厚景致幽静的幕景,如梦似幻,又仿若实在存在。正旦手执小扇碎步登台,慢慢而来,如仙女下凡,赢得火热的掌声,布景随场次替换,花生鼻梁上涂小块白粉,踏着轻浮放纵的脚步,招摇过市。
年幼无知,听不懂台上唱的是什么,看不懂台旁的字幕,对琼剧的热心除了那光彩照人的服饰和葳蕤生辉的头簪,还有那表情丰厚的姿容,就再也不知道该看什么了。
那尖锐的唱腔,犹如夏天里聒噪的蝉鸣。渐渐地,眼皮子重了,唱声含糊,悠远,动听低回入深谷,幻化为柔软的催眠曲……往往是第一场没演完,我就睡倒在母亲的怀中了。曲终人散,还在香甜的睡梦中,爸妈怕吵醒我,小心谨慎,轮番背着我走着高低的路趟过低洼的水从镇上摸黑走回家。第二天,就连戏名都不记住了。而下一次,有戏班子来,我却又总乐此不疲地跟着爸爸妈妈去看戏。仿照是孩子的天分。趁爸爸妈妈不在时,还常常以大红大绿的被单为戏袍裹在身上,以睡床为戏台,伸出兰花指,蹁跹起舞,咿咿呀呀唱起来,小伙伴们是观众,着实是过了一把唱戏的瘾。
这是一种执着仍是孩提的一种固执?记住有一次,爸爸妈妈去看戏,没带上我,是从后门悄悄溜走的。那一次我怒不可遏,从爸爸妈妈房间横架的竹竿上扯下一切的衣服,并用脚恶狠狠地践踏,以此泄愤与报复他们对我的扔掉,大哭大闹不止。关于孩提的我,即便看不懂琼剧,可是错失一次看戏的时机却也是十分地冤枉伤心。
15岁开端脱离家园,外出肄业,渐渐地把异乡当家园。但从那以后,我就再也没有看过琼剧了。走过很长的路,到过许多地方,博览了人间景色,儿时沉迷的那些旖旎光影,那些艳丽的服饰,那些奇特的脸谱,那些宝贵的挂饰,现已不再稀罕。而每年早春二月,适逢离我家不远的高坡村冼夫人庙公期,依照海口村庄风俗搭台唱戏是传统,戏班子动听动听的唱声从远空传来。那飘迷茫远的琼音,隔着时空,飘忽而来,仿若淡淡花香,模糊相识,悄悄晚风中,似乎又回到儿时的故土,偎依在母亲的怀里……
原标题:幼时看戏
责任编辑:蔡千岚